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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 be my saver 】12

【～羁绊，打包了一整篇回忆。

小时候的嘉嘉和恩恩】

1

高三的日子过的很快，段宜恩模考之后班主任替他申请了住校。

 

段宜恩倒是已经习惯了林颜对他的冷漠和暴力，他不是没想过申请过住校，只不过他真怕林颜每天酗酒发疯的时候会死在那间房子里。

 

最终按耐不住的班主任，大概是看到他连续几个晚上被从晚自习叫走，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连手指上都缠着纱布，拿支笔都费劲的样子。

那是林颜喝醉拿水果刀捅来捅去，差点伤到自己的时候，段宜恩不顾刀锋冲向自己直接劈手夺回时留下的。

 

班主任欲言又止地端着那杯茶，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吹着冷气替段宜恩核对申请信息，

段宜恩手插着兜，校服外套松垮的套着，脸色苍白到像贫血一样。

“老师之前不知道你们家情况这么严重。毕竟哪个妈妈不是为了孩子好。”

班主任一直都觉得段宜恩学习这么好，可能是妈妈管得严，班里一直流言蜚语说他被家暴，她也从来没当真过。

“你有什么问题要跟老师讲啊。”她抬着金丝边眼眶，瞥了眼段宜恩冷淡缄默的表情，那张说教的虚假面孔带着她印着茶渍的嘴角，一张一合，试图教导段宜恩学会跟别人交谈，从他的小混混朋友说教到不会处理和妈妈的关系，到他太犟。

 

段宜恩听了一会，看到窗外有个抱着滑板的染红毛的朋友在窗子外对他勾手指，睁开迷蒙的眼睛像是刚从一场沉闷的睡梦中醒来一样，然后偷偷从办公室桌子上抽了一张假条，塞进兜里，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老师，“您说完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挨打的被折磨的又不是你，那些被咒骂的夜晚，那些蒙着被子哭的时候，老师你不也从来体会不到嘛，用这些冠冕堂皇置身世外的说教，就试图改变他？还是改变林颜？

“你，走吧走吧。” 班主任出气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扔，把盖着戳的单子递给他，挥手让他出去。

段宜恩在操场用脚颠着朋友的滑板，直接没有去剩下那几节课，“借我用用？”

“林哥，去哪啊？”红毛朋友看他带着滑板想从学校后门溜出去。

“接弟弟。” 然后一本正经拿着一张自己模仿签名的假假条递给门卫。

“带上我呗。”

而后就看到一个一本正经长相周正的好学生身后跟着一个只穿着校裤的红毛混混，走到了隔一条街的小学门口。

“你…，真的是来找弟弟啊。”红毛以为接弟弟是什么借口，还以为这位表里不一的好学生要去广场滑滑板，于是借着他那张假条一起溜了出来。

周围接孩子的家长都绕开他们，指指点点，以为是什么威胁好学生校园暴力的场面。

“你别站这了，去帮我买瓶牛奶。要热的。”段宜恩抽出几张零钱递给红毛，红毛接过钱没说什么。

他认识段宜恩大概是高一的时候，隔壁职业中学来找事，约在学校后门的废厂子里，对方来了三四个人围着他一个，结果看到一个穿着校服衣领拉链拉到头，打扮干净整齐的好学生朝自己走来。

他正想骂着脏话感慨自己碰到一个垫背的，怕是要死在这了，就看到段宜恩不要命地冲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砖。

 

红毛满脸血的被段宜恩从厂子里拉出来的时候，段宜恩脱下撕扯中破洞的外套，替他擦着血和泥，段宜恩胳膊上露出的新旧不一的伤痕也确实吓了他一跳。

红毛嘴贫说你看起来挺乖的打人这么狠？

段宜恩拿着纸捏住鼻子止血的手颤了下，然后带着鼻音用平淡的语气低头看着地下说，“我外公祭日。心情不好。”平静得像是刚做完数学题出来一样。

 

后来红毛就一直跟着段宜恩，还带着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跟他一起打球，大概也是觉得这人太独太可怜吧。

 

“小林哥哥？”这会换这个小小的男孩抹眼泪憋着红红的眼睛站在段宜恩面前了。

“怎么了，”王嘉尔很少哭，但是听到那句话王嘉尔就没憋住。

段宜恩蹲下用手指蹭掉他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的眼泪。

“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陈院长晕倒了。”王嘉尔抽着气断断续续地边哭边说。

陈院长本来要送福利院的小朋友去上学，走到门口就晕倒了，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她会没事吧。”对王嘉尔来说，陈院长就像自己的妈妈，她对他的爱和付出，让他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如果没有陈院长，该怎么办，他搂住段宜恩的脖子，一抽一抽，眼泪鼻涕都蹭在他干净的校服上。

 

红毛此刻拿着三瓶热牛奶，不知所措站在一旁，“还喝吗？”

于是三个人走走停停最终坐走到了广场。

红毛混混、好学生、小屁孩一人抱着一瓶奶，晃着腿坐在高台上。

“陈院长会没事的。别害怕。”段宜恩外公死的时候，也是在他像王嘉尔这么大的时候，脑溢血，直接晕倒，没救过来。

他最多最多就只能干巴巴说这么一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奶瓶口捂在嘴里哭得呜呜咽咽，最后还打着奶嗝的小孩搂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

“小林哥哥，你要是医生就好了。”

王嘉尔当时随口一说的话，段宜恩倒是记了很久。

 

“…林哥，那个，真的不玩滑板么……”红毛坐在两人身旁此刻深深叹了一口气。

干！忘记了，本来今天要教王嘉尔学滑板的。

“下次吧。”

 

2

王嘉尔也不清楚最后一次见段宜恩是什么时候了。

是他高考完那天带着照相机来给参加八百米比赛的自己照相？

还是那个在艺术学院练舞房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王嘉尔清楚记得，段宜恩高考完的第二天，学校正在开运动会，一群毛躁的小朋友围着巴掌大的田径场赛跑。

他当时是体育委员，自告奋勇就揽下了800m长跑的项目。

前一天他就借陈院长的手机给正在复习的段宜恩发了短信，稚嫩小心地邀请他考完来观看自己800m奋勇夺冠的英雄时刻。

顺便吹嘘一下自己运动健将的美名。

 

然而，段宜恩穿着白衬衫靠在主席台栏杆上对快到终点线的王嘉尔笑的时候，王嘉尔突然想，段宜恩要走了，高考完就要离开海市了，然后他脚下一绊，摔了一个彻底的狗吃屎，眼睁睁看着第二名轻松越过了红线，红带子离自己飘了好远。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段宜恩拍着手，龇开白亮的牙齿笑得前仰后合，身旁的老师们厚重的身子箍起自己拖离赛道，王嘉尔从眼前涌到自己面前的一群人身子缝隙中看到了那双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白球鞋。

“嘉嘉，你好棒啊。”然后柔软有力的触感朝自己鼻尖袭来，段宜恩从缝隙中探出胳膊，用手指捏住了他的鼻翼两侧，血滴渗到了段宜恩白球鞋上，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丑，眼睛比鼻子还酸十倍。身旁急急忙忙拿卫生纸给他擦的老师被挤到了一旁。

“你是？”老师正要指责他闯进赛场。

“我是他哥哥。”段宜恩另一只手摸索到纸巾，然后替他把脸上的灰尘和血迹擦去。

王嘉尔的鼻翼被他捏着，力道也不重，但是很快就止了血，蓝色的校裤倒是被蹭破了一个大洞，膝盖大剌剌的露了出来。

太丢人了，在小林哥哥面前，什么英雄气概，全都没了，还在跑道上的同学都憋着笑。

明明只是想给他看自己也很厉害。

 

“我没赢”王嘉尔嘴立刻撇了下来，老师拉着他们站到了跑道中间的绿地上，“还有五米，”

“我、我提前摔了。”王嘉尔止不住地红着眼圈，仰着头想憋回眼泪，不知道是因为输了还是因为他意识到段宜恩要走了。

短袖背后本来就只有一根别针吊着的号码牌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下，看着本来意气风发的号码牌变得灰土土的，他还是没忍住。

 

“我输了小林哥哥。”王嘉尔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蹭着段宜恩的白色衬衫号啕大哭，“输了…呜呜…”他的哭声像炸开的开水壶一样响，八岁的王嘉尔已经到了段宜恩胸膛那么高，任凭段宜恩胡乱把自己搂在怀里，他的眼泪和鼻血全都抹在了他白色衬衣上。

 

“嘉嘉，别哭了好不好，你在我心里已经是第一名了。”

段宜恩的指节擦着王嘉尔脸蛋和眼窝的泪痕，但还是止不住他的泪水和抽吸，直到鼻孔里又开始冒血。段宜恩只好把纸堵在他鼻孔里，然后蹲下身捂住他的哭得裂开的嘴巴。

“不许哭，我要给你照相了。”长手遮住半张脸，只留下王嘉尔那两只圆鼓鼓的闪着泪花打转的狗狗眼睛。

 

照相机按下快门的时候，他的哭声又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

那张最后被洗好一式两份放在信封里给陈院长的照片，留下的只有一个鼻孔里塞着纸哭笑不能，裤子破洞的小屁孩。

王嘉尔去艺术学院读书的时候，鼓鼓囊囊的衣服日用品塞满了行李箱，最后因为舍不得把那张照片弄皱，最终还是用手机拍了下来，设成了屏保和微信头像。

任由那群同学朋友嘲笑他的丑照，他也没换过。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