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四（回忆）-～T

曾经的段宜恩不姓段，姓林。

又是雨天，一开始天空只是沉沉的，雨点却愈来愈大，段宜恩站在篮球场上盯着脚下渐渐变大的雨坨，他单手扔掉了篮球，宽大的校服衬得他单薄修长，“林哥，下雨了，还不走。？”身旁打扮的像混混一样的男生，招呼了他一声，都纷纷回教室躲雨，只有段宜恩等着雨水淋湿他的头发，还有那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

“有事？” 是林颜打来的，段宜恩听到了那边嘈杂的声音，林颜和以前乐团的朋友聚餐，又喝醉了。让段宜恩去接她。

段宜恩挂了电话，狠狠地踹了掉落在地下的篮球一脚，雨水溅得他衣服裤子到处都是。

到那家ktv的门口，林颜被一个中年男的半搂着，她瘫软如泥，棕褐色的波浪长发落在胸前，就算已经四十岁，她的气质品味也从没变过，追求者依旧排长队。

段宜恩拎着一把黑色的长伞，站在了她面前。

男人挤出客套的笑容，寒暄道，“你妈妈喝酒醉了，我有点事情，不能送她，这也打不到车，抱歉耽误你上课了。”

段宜恩没有接话，打起黑伞，然后蹲了下来，“扶她上来。”

最后段宜恩打着伞，背着林颜回了家。

林颜此时最擅长的已经不是大提琴了，而是发酒疯。

她像往常一样拿着琴弓到处乱打，不然就是砸器皿和书籍。

砰的一声闷响，段宜恩的额角青了一片，血流涓流而下，林颜砸过去一个烟灰缸，她发疯大叫，“你滚，你给我滚，如果不是你，你外公怎么会死，你就是段行之生下的魔鬼。”

段宜恩摔上了门，他拎着书包和一把伞，从那个歇斯底里的家里逃离出来。

小的时候，他躲不过，只能默默挨打受苦。

后来他学会打架，把自己受的伤，都与那些挑衅他的血气方刚一起拼了出来，初中三年，老师看到他，都会感叹一句，不打架就是完美的孩子了。

后来上了高中，成长了起来，他倒是学会了逃避。

林颜白天在一家音乐机构做大提琴教师，她每天有数不完的约会和保养预约，根本不愿意管段宜恩。每个月的生活费大部分是外公生前留给他的，有时候段行之也会给他打钱。

段宜恩漫无目的地闲逛，插上耳机，他就是一个人活着，走着走着，就到了他上小学的地方，外公还在的时候，他会拉着外公给他买门口的小玩具，那时候林颜还没开始酗酒，她也会在家里做好饭菜等着他们回去，但那样的日子仿佛细沙一般，无意之间就从指缝里溜走了，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小林哥哥！”王嘉尔穿着整齐的白色校服，短袖短裤下露出他白瘦的胳膊与小腿，他背着书包向段宜恩扑过来，“你怎么在这？”

段宜恩低头看着男孩，嘉尔剃了小平头，圆头圆脑的，睫毛上还带着水珠。

“怎么不打伞？” 段宜恩将伞偏向嘉尔，“随便走走，你来这里上学了？”

“这个学校离院长妈妈家很近。”王嘉尔转过身去，看到院长从后面走来，“院长。”段宜恩摘下耳机，“我可以带他去走走吗”

院长温柔地摸了一下王嘉尔的小脑袋，“去吧，晚上早点回来写作业。”然后对段宜恩点了下头。

一大一小，都是可怜的孩子。

王嘉尔轻轻握住段宜恩冰冷的手指，然后指了指他额角的血迹， “ 小林哥哥你流血了。”

段宜恩轻嗯了一声，带着他去了一家便利店，买了酒精和创可贴，“嘉尔帮哥哥一下好不好。”

于是，从便利店的玻璃窗外看到一个幼小的身影笨拙地拿着棉棒帮一个蹲着的大男孩擦着伤口，段宜恩闻到了嘉尔身上淡淡的奶味，虽然痛，但是他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温柔，“谢谢你。”

王嘉尔感受到段宜恩的无力和苍白，他很虚弱，不仅仅是身体，更是有种千疮百孔的感觉，王嘉尔眼睛红红的，“哥哥你痛不痛，谁对你这么坏啊？”

段宜恩摩挲着王嘉尔的小手，然后叹气道，“是林阿姨。所以你看，有妈妈也不一定好。不说了，我带你去看电影吧。”

王嘉尔狠狠攥了一下拳头，“等我长大以后，能不能给你报仇啊？”

段宜恩笑着点头，在很多次，“她终归是你妈妈”的劝解中，他一次次失落和麻木。

但和王嘉尔在一起，总是不自觉地笑着，找回他缺失已久的的笑容。

段宜恩对王嘉尔有了很特殊的感情，嘉尔给了他许久未有的关怀，或许是真实，是单纯，像一束弱弱的光，但足够温暖，足够让他释然。

他至今都记得，那天他们看了钢铁侠，很幼稚的男孩子对着银幕上的角色沉迷不已，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做一个钢铁侠。“我要当很耀眼的演员，像钢铁侠那样的，穿着盔甲的演员。”

后来每周五，段宜恩都会在学校门口，接王嘉尔去看一部电影，他都不记得那些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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